数字技术已经成为当代传播的全球语言和底层技术。以社交媒体、短视频、游戏等为代表的新型媒介，在数字技术的引领下，不断出现与快速发展，以强大的传播力和穿透力，加速了不同文化背景之间的文化交流与融合。如何让世界感受中华文化可识别性的美学和文化，拓展其独特的文化张力？实现这一目标，迫切需要提升传播意识和创新能力，深度连结全球青年一代，丰富我国文化传播工具箱，打造国际传播的新型渠道。数字文化产业具备独特的传播和消费价值，能够多维度寻找与新时代观众特别是全球受众的情感互动、文化链接、心灵交汇。在世界性和开放性的宏观主题下，以游戏为代表的数字文化产业，可以更好突出民族性、文化性的特色，开辟文化交流更广阔的天地。
游戏成为连接全球青年的共同语言和新型媒介
当前，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青年一代成长在网络环境下，游戏已经成为其“共同语言”。相比于文字、绘画、影视等传统媒介，游戏为玩家提供了多方位的沉浸式体验，可以满足年轻群体个性化的文化需求。游戏的虚拟描述让玩家可以突破时空的阻隔，或穿越历史，或进入一个传统文化世界，从而获得更直观、更有代入感的体验。游戏对文化空间的利用使其不再是一幅静止的、被观看的图片，而是持续呈现关于真实世界和想象世界的图景，并且邀请玩家参与到这种呈现中，玩家成为游戏世界的一分子，进行参与互动。这是以往任何一种艺术和媒介表达形式，比如小说、漫画、影视、音乐、绘画等，都不能达成的。
中国游戏正在成为全球数字文化产业的生力军。随着游戏的全球传播，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也逐步推广到世界各地。在全球游戏市场中，以三国IP为设计出发点的游戏众多。据不完全统计，全球范围内以三国为IP的游戏作品已不下上千款。其中代表性作品包括《三国志》系列、《吞食天地》、《真·三国无双》、《三国群英传》、《傲世三国》等等。著名策略游戏《全面战争》同样也关注到三国题材，发行《全面战争：三国》，该游戏面向世界市场，反响良好。这说明三国IP在全球范围内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除此之外，还有众多手游、网游、桌游都以三国IP为基础。
为何三国IP游戏会有如此庞大的市场？三国IP本身又有哪些地方能与游戏设计、文化传播深度对接？还需要从三国IP的游戏性，三国IP的宏观历史呈现与微观个体体验，三国IP的叙事背景、故事空间与文化传播三个方面来进行阐述。
三国IP游戏的文化特质与游戏基因
三国IP之所以能收获游戏业界的巨大关注，是因为三国故事本身就具有浓厚的游戏基因。三国IP本身就是一个天下三分、竞争与合作共存，魏蜀吴三方势力在策略与对抗中关系反复变化的精彩故事。三国所处的历史时代经济、军事和社会力量并不是那么复杂，能够将相关要素用相对简单的数字和公式进行历史还原。三国IP中，三方势力的互动并非简单善恶对错的直接对抗，三方互动更像是“三体”关系，充满偶然性与变化性。
策略与对抗。数字游戏的逻辑要求解决问题并展开竞争。在数字游戏中，激励玩家体验到游戏乐趣的关键点之一在于如何正确运用策略解决问题，并赢取各类型竞争的胜利。三国故事本身既有对抗关系，又有合作关系。整个三国故事的展开过程汇总，权谋与策略的运用高度故事化，每一项策略与计谋都能直接很快作用于情节，能收获反馈。三国IP的参与方永恒固定为三者，对抗过程中需要考虑敌我双方优势劣势，又要盘算场外更多掣肘力量。
数字与公式。玩家在面对任务或者对抗时，熟悉游戏设定中的数字规则、优化利用游戏中的公式是最基础的策略思考。古老棋类中，象棋的布局和战术、围棋官子中计算目数都是这类数字化、公式化思考的表现。今天的数字游戏中，各类参数的数字化也是游戏最基础的设定。例如生命和精神状态本身不是数字，但在游戏中，生命和精神状态就需要数字化表示为HP（health point）和SP（spirit point）。数字性和公式性思考是数字游戏玩家对抗竞争最基础的策略之一，也是数字游戏最具娱乐性的特点之一。三国IP 需要呈现众多数字化和公式化的历史因素，比如游戏角色的能力值、国家的经济实力、战争后勤能力、军队战斗力、势力的地理范围和资源情况等等。
偶然与变化。几乎所有数字游戏都需要用偶然性作为激励。小到开宝箱的几率，大到游戏人物出生点的随机情况。更符合真实世界，或者更具有创意的偶然性或变化性游戏设定，对玩家的激励效果更为明显。三国历史本身就因为历史真实而充满偶然与变化。无论是荆州地区独特的地理、交通区位，还是赤壁之战中“借东风”的典故，都是让“注定”和“必然”的历史进程发生重大转折。
三国IP游戏的历史呈现与微观体验
三国IP之所以被广大玩家接受，厚重且可以弹性改变的历史氛围与深度个体参与是其中核心秘密所在。
就历史氛围的来源而言，玩家参与游戏，总会注重现实世界的真实呈现或想象世界的创造。三国IP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能将二者兼容结合。三国历史是真实历史，且三国历史经过文学、影视的传播以后已经拥有了广大的阅读者和爱好者。能够实现不同类型（文字、电影、电视、游戏等）的文化转化，是一个IP 最具价值之处。三国历史能很好兼顾人们的历史现实感，兴复汉室、成就霸业本身就是玩家追求“成就”的一种元叙事。在主体真实、背景真实和氛围真实的前提下，三国IP游戏在角色服装、道具、建筑、战具等方面都进行了相当程度的创造。
就个体深度参与而言，《三国演义》故事不仅是宏观层面的权谋与策略，更是个性鲜明的英雄群体。作为一种商业产品，游戏设计最需要考虑的是玩家的个体参与与游戏体验。玩家的个体生命无法参与到真实历史中，但借助数字游戏手段能够用第一视角还原部分历史面貌。游戏参与者通过游戏情节将对碎片化的历史故事的体验和理解变成连续性的故事。此外，玩家在已知的和平环境中通过数字游戏进入无法回到的历史现场和无法到达的未来世界。在三国IP游戏中，玩家一方面可以以上帝视角在宏观层面体验主宰一切、吞食天地的战略性成就感，例如光荣出品的《三国志》系列就是此类个体深度参与的代表。另一方面，三国文学中，魏蜀吴的代表角色各自拥有一批粉丝群体。读者面对三国故事的书和影视剧，是一种被动输入，但游戏可以让玩家以孙刘曹或五虎将为角色，以主角视角参与到故事中。在国民游戏《王者荣耀》中，玩家就能轻松接受并选择部分三国人物为自己的角色，投入到游戏中。值得注意的是，五虎将的外观造型、年龄设定、铠甲和配色等，与传统戏剧、影视剧五虎将角色高度锚定，对玩家具有强烈的亲和力。
三国IP游戏的传播价值与出海启示
三国IP本身具备正面的价值传播意义，主要表现在中国传统文化审美与中国文化中的历史情怀两个方面。广义来看，三国IP中众多英雄角色形象都彰显着中国传统文化对人的审美。这种审美并非局限在中国本土，深受汉字文化影响的东亚、东南亚等地区民众，都对中国传统文化中人的审美共同认可，因此三国IP的价值具有了相当的世界性。中国文化对历史的认知中，强调百姓安宁、世界和平，反对暴力、战乱和杀戮是一以贯之的价值观。三国IP设置了分裂动乱的历史背景，却向安宁和平、反对暴力、再建统一而努力，所有人的动机都具有十足的历史正面意义。魏蜀吴三方都有自己的历史使命，且历史使命都是向着统一中国、结束战乱、恢复百姓安宁、实现和平这样的正面价值方向努力的。由此，玩家在游戏过程中，不仅能够通过游戏体验历史宏观变化和微观细节，更能感受中国文化中深厚的历史情怀，这才是驱动三国IP走向全球的内在文化核心竞争力。
深厚的历史积淀是中国IP制作与推向海外市场的丰富资源。中国数千年未断绝的连续历史记载，让中国文明本身极具历史关怀，也充满历史智慧。当前，日本、韩国等国不断试图用全球受众易于理解的策略生产新的文本和作品，同时保留东方文化的认知度和识别度，在国际传播中先声夺人。中国的文化产业需要不断思考，如何通过更平易近人的方式连接全球受众，让中国文化得以更好传播。国产游戏在运用传统文化元素方面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机制，有《王者荣耀》《原神》《三国志·战略版》等富含传统文化元素的优秀作品，开拓了中国传统文化活化、传承的新边界。在这样的历史机遇面前，应该鼓励游戏从业者对传统文化的活化、传播作出更多探索。
（作者单位分别为清华大学、深圳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