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宇澄滑轮119.3×105cm纸本丙烯2020年
《繁花》原著作者,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中国当代著名作家金宇澄,同时也是一位热爱绘画创作的艺术家,他的画让人看到了一位文学家对于艺术的才情哲思,其对于绘画的理解,迥异于普通人,清晰地勾勒出他另一个超现实的世界。
爱十柒正在上海东一美术馆展出的金宇澄最大规模展览“繁花——金宇澄绘画展”将于1月28日落幕,展览也引起不少《繁花》迷们的关注。
此次展览是金宇澄绘画原作最完整的集中呈现,精选了他近10年创作的12个系列、200余幅原作,演绎他画笔下的旧梦新影,勾勒出艺术家的创作变迁。展览中既有金宇澄的“下乡生活”,也有他的“江南旧梦”、“沪上独白”。尤为特别的是《繁花》插图手稿的集中亮相,包括与之相关的诸多手稿、设计等,总计近40幅,首次以最全面的面貌公开展出。
过去十年,《繁花》已然成为最火的严肃文学IP——改编成舞台剧在不同的城市上演,而由王家卫导演的同名电视剧也已上映,身处热闹与喧哗,金宇澄始终“不响”。比起小说,他就像自己写过的“阿宝”,夜深人静,独上阁楼——金宇澄最近10年,沉迷于绘画中,无法自拔,常常画到深夜两三点。
在物资匮乏的1970年代,金宇澄只是读小说,但意外发现东北农场宿舍里暗传一本破烂的国立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的《建筑系钢笔画教程》,这是他翻看最频繁的美术教程。结束知青返回上海,在一钟表工厂当钳工,学了半年的机械制图,这是他绘画起步的基础。本次展出的《梧桐与无花果》作于1976年,是目前保留下来最早的一件草稿。
他真正绘画的起点则是为《繁花》配图时。十年前,借长篇小说《繁花》出版之机,金宇澄打开另一时空——插图,近乎速写的勾勒上海旧影,与小说形成特别的互文,但他的目标显然不止于此。过去十年间,他创作了一系列从尺幅、题材、媒介到画法各异的图像系统。不管是他的文字还是绘画,在繁多的事件与人物之间,金宇澄努力搜寻着事物的“调性”,以及弥漫其间“闪耀的韵致”。
艺术评论者指出,金宇澄的画并非文字、文学的替代或增补,而是它首先将自己从文字中区分开来,它以文字的终点为起点,而后建构起自身。“最令人惊讶之处是,他的绝不留白,他的不执着但相当考究的手艺或技术,使他渐渐步入佳境。”
他的绘画痴迷于“现场与细节”,充满层层叠叠的叙事,他将历史回忆、现实洞察与未来想象,跨时空交织起来,形成一个个超现实的世界剧场。著名艺术史学者尹吉男认为:“金宇澄的画很复杂,有那种洞悉人情世故的老辣。作品的每个局部都不是简单的画面,在形式上、内容上相互嵌套着,像人的神经一样复杂,思维极其缜密,充满了‘心机’,这种复杂跟天趣正好是矛盾的,但他结合得很完美。”
艺术家冷冰川认为金宇澄绘画的叙事特质是模糊、假象和迷惑,“他的画其实没有透露太多故事,吸引人的是让人感同身受的阅历、疼痛和刺。他用活生生的自我直视,通过对色彩、细节主动的节制和讲究,勾画一些早年特殊的,并非单纯的记忆,让他画中的花鸟、山水、城市、人马都像是一个个‘人’,更单纯、更平稳、更具体,像草莽中的一粒种子,被人遗忘才熟透彻。”
近两年,金宇澄的兴趣转移到灰调的系列,费了很多心力。在一幅“蒸汽朋克”般的作品《背影》中,时间仿佛回到了1930年代的世界工厂车间,机械管道相互穿插缠绕,秩序井然,淡淡的黑白灰透出冷峻感。它很复杂,又很简洁,似有隆隆巨响把你带回大机械时代,又仿佛忽然寂静地停在机械世界之外的另一世界。
这些灰调子作品,让北京画院院长、策展人吴洪亮称赞“惊艳”,“灰调子非常难处理,他在色彩、造型、复杂的构图穿插之外,更重要的是思想的注入、叙事性和开放的能量,带领我们穿越了对于一般绘画的理解。”
在《北风》中,艺术家徐累一眼认出“这幅画画得很复杂”,这是几经调和后冬天独有的色调,巧妙协调了自然与心理的色调,黑黑的窗口站着小小的人,没人知道窗内发生了什么。大俯瞰的全景视角下,一双巨手探入画内,环抱着鳞次栉比的房屋,没有任何投影,每一座小房子都扎扎实实地矗立在北风中。
建筑师马岩松也说,“从建筑角度看,《北风》这幅画是一座城市的鸟瞰,房屋带着透视,乍一看好像我们很熟悉的建筑画,但是你又仿佛能看到城市里人的生活,他的角度非常特别。”
看金宇澄的画,不在于精致的形式语言或是图像解读,而是一种整体性,他从不停留于一种碎片化的、孤立的弱叙事性,其叙事绵密、悠长,观念层层叠叠,与超现实主义风格相糅合,构成了庞大的绘画宇宙。无处不在的隐喻与好奇,构成了金宇澄作品中的诗意与哲思。正如他所说“画画时,叙事的焦虑安静下来了,四周更幽暗,更单纯、平稳,仿佛我在梦中。”